■　嘉賓

　　蔣國華 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研究員
　　勞凱聲 北師大教育政策與法律研究所所長

　　有償家教有其合理性

　　蔣國華：這條消息已經在網絡上出現幾天了，現在沒有什么評論，說明老百姓對這件事沒有特別激烈的看法。我認為，對于這件事要這樣看：

　　第一，此前教育管理部門已經發文對教師的行為規范做出規定，不得進行有償家教，兩名進行有償家教的教師被辭退，有法規在先，也是經過民主評議的結果。這是任何一個機構要保持其可持續發展、保持活力必須有的規則。

　　第二，有償家教的存在是客觀事實。對中小學教師來說，叫有償家教，這跟有些大學教師外出做報告獲得收入，性質是一樣的。如果有償家教是在正常上班的八小時以外進行的，而且沒有影響到教師的本職工作，是有其合理性的。

　　對于教師來說，在正常上班時間必須百分之百全身心投入工作。但八小時以外的閑暇時間是自己的，他可以選擇加班，多作貢獻；也可以選擇利用這些時間去勞動，并獲得一些收入。但前提是，他一定要保證不影響本職工作。

　　第三，在市場經濟影響下，教師的功能正在多樣化。有償家教的出現，其根源在于目前社會、家長對教育的重視，他們希望培養好自己的下一代，這是很自然的事，本身并沒有錯。雖然也存在惡性競爭的現象，但畢竟是少數，主流還是正常的。

　　勞凱聲：過去中國的教師，法律上的身份是國家干部，按規定，業余時間是不能做有償家教的。但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情況不一樣了，教師是掌握一定教育教學技能的專業人員，在完成本職工作的基礎上，可以利用自己的業余時間從事一定的勞動，并獲得報酬。

　　關鍵要制定好的規則

　　蔣國華：市場經濟條件下，很多東西都在變得多樣化。圍繞傳統的領域，新的東西還會不斷出現，這并不奇怪，關鍵是要對這種潮流進行疏導，管得越死板、越容易出現問題。要看到，大多數教師還是很敬業，也愿意把自己的學生教好。認為有償家教會有損師德形象，這也是傳統的落后觀念。掙錢不是壞事，關鍵是取之有道，如果把應該課上教的東西挪到課下進行，或因到處搞有償家教而影響了正常課堂教學的質量，那這個教師就是有問題的，學校也決不允許這么做。

　　學校應定出一套既在理論上符合國家政策，又適合本身實際情況的規則。這個規則要處理好與客觀存在的事實之間的關系，而且要適度，過了頭就是不合適的。太過嚴厲的規則等于沒有。

　　制定規則的標準，我認為：首先，其最高目標應該是有利于學校教育、有利于學校的整體利益、有利于把自己的學校搞得更好，而不是拼命管死。此前有些地方針對有償家教制定規則的嘗試之所以不成功，原因就在于太死板。現在好多規則都抱著“堵”的態度，實際上“疏導”的辦法會更好。

　　其次，學校在制定規則時要有自主性，要因地制宜、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進行。有的學校有一定的特殊性，其規則就是要嚴，哪怕會引起教師流失，有些農村地區，即使不定規則，也不會有教師去做有償家教。規則的“嚴”與“寬”，最終目標是有利于教師做好本職工作。

    勞凱聲：對這個問題要具體分析。一般來說，教師，特別是公立學校的教師，有服務社會的功能，其服務職能也應該面向不特定的人群。如果教師在正常工作之外去做有償家教，應該嚴格把握在不損害其公共服務職能的前提上，如果說完全和他所從事的公立學校的服務沒有任何關系，或者利用業余時間去做家教，似乎也沒有理由去批評他；但如果損害了這個職能，做有償家教是有一定問題的。

　　現在很多地方之所以會禁止公立學校教師去做家教，就是怕有些教師可能會把本來應該在課堂上完成的教學工作，故意留到課下，然后在周末或其他休息時間讓學生到自己家里去，通過收費來講授這些內容。從學校來說，這方面應該嚴格管理，不能讓教師不顧公職的要求，變相去做有償家教服務。

　　有償家教所得應納稅

　　蔣國華：從理論上講，有償家教應該納入計稅的范疇，否則就叫“灰色收入”。

　　勞凱聲：有償家教屬業余勞動所得，只要符合法律規定，當然應該納稅；雖然有些地方關于這方面的嘗試不怎么成功，但并不等于不該去做。同時，各方面都應該做好相關工作，防止有人借有償家教之名，從事欺詐等違法行為；學生和家長也應該學會鑒別其中有無水分，以更好地維護自己的權益。

　　■　校長說法

　　讓有償家教自生自滅

　　許海峰（江蘇省無錫市新區南星小學副校長）：外出做家教的教師，一般都是“骨干”教師，他們的能力被學校肯定，他們的業績被家長傳揚，所以他們才有了市場。而那些教育教學業績平平的老師，根本就是無人問津的。另外，這些教師基本都是刻苦耐勞型：工作之余抽空做家教，也是十分辛苦的。雖然做家教令很多人所不齒，為法規所不容，但我認為做家教總比打麻將等低級娛樂強吧！畢竟做家教也是誠實勞動，只不過不是合理經營罷了。當然，對于那些上課時不好好講，卻讓學生跟自己回家補課的老師，我是嗤之以鼻并堅決反對的。因為家長已經出了學費，請老師來教，而老師卻眼里只有錢，這就不是為人師表了。

　　作為一名教育管理者，我是旗幟鮮明地反對家教的，但如果以一名教師或家長的身份來審視家教的話，我又是十分理解家教，主張讓家教自生自滅。因為家教是當今升學機制的衍生物，都是隨著考試這根指揮棒在轉動。等到有一天，我們的千萬學生大軍不必再去擠那座“獨木橋”時，我相信，家教這一時代的產物必將隨著時代的變遷而自己消亡。

　　■　相關評論

　　絞殺有償家教存在悖論

　　□ 牛蹄筋

　　在一片懲治有償家教的“雷聲”中，湖北武漢終于“下了點雨”――武漢二中辭退了兩名進行有償家教的教師。

　　對此，筆者只能報以啞然一笑。翻翻過往的“新聞”，扼殺有償家教的禁令顯諸媒體已有些年頭，下達禁令的地方也已比比皆是，然而現實發生的家教補習卻依然橫行于大江南北，名師“掛帥”的補習機構依然在發展壯大。筆者可以斷言，兩名被動了真格的教師絕對只是有償家教大軍中滄海一粟。

　　其一，看家教的組織形式，可以粗略地分為私塾式、企業式和校辦式三類。在私塾式中，從事家教工作的有一部分是大學生，其余的兩類中在職教師占絕對比重。換句話說，在職教師是有償家教的絕對主體。這正是一種必然――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專職教師當然是最專業的家教者。從供求關系來看，教師做家教舍他其誰？因而，名師薈萃的培訓學校、機構肯定是“車水馬龍”。這就生出第一個矛盾點：既然搞家教的組織能夠堂而皇之地大行于市，那么在這些組織下謀事的教師又怎么成了首當其沖要被清除的呢？

　　其二，據筆者了解，越是教育教學出色的教師，其從事家教的價碼越高。試想，一個連本職工作都做不好的教師會有人花錢把孩子交給他補習嗎？由此可以推斷，教師從事有償家教是有“資質”的。再反過來看，教師要從事有償家教，應該具備料理好了“責任田”這個前提，否則，荒了“責任田”，誰還敢請他去把技術關？學有余力，可以廣泛涉獵；教有余力，難道就不能憑真本事去掙些家用？

　　其三，絞殺有償家教難脫“只準州官放火，不讓百姓點燈”的嫌疑。校長可以搞講學，教授可以弄學術，各種“長”還能剪剪彩，為什么教師就不能有償家教？而且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教師家教“賣”的是知識，其他人群的其他類型的某些勞務來源靠的還是“賣”位置。

因此，筆者以為簡單的辭退是胡亂地“釜底抽薪”，其認識癥結在于是否把教師當“人”來看。教師首先是“人”，其次才是“教師”！教師也需要買房子、養孩子，當社會上存在現實需求而且有合法平臺去跟這個需求接軌時，他們也希望自己的專業技能能夠產生效益。

　　據媒體報道，下達“辭退令”的武漢二中校長董漢利表示，教師的教學精力必須全部放在學校、放在學生身上，如果還有時間在外面進行家教，“不是一名好老師”。筆者以為這是一句“神話”――愛別人的孩子是神，“全心全意”則更是一個只能永遠趨近卻永遠無法達到的目標。

　　水至清則無魚。教師如果做好了本職工作，完成了應盡的責任，沒有因為從事家教而耽誤教育教學，就由他去吧！

　　■　教師看法

　　有效的規范最重要

　　陳明海（江蘇省句容市天王中心小學教師）：我的看法是要疏導，不要一味打擊、取締、批判，對家教市場進行有效的規范，這才是最重要的。教師在校外的有償家教，從根源上來說可能還是一個經濟上的原因。

　　但近年來，家教開始漸漸變味：魚龍混雜者有之，濫竽充數者有之，各類培訓班、輔導班如雨后春筍。學生能學到多少知識在其次，教師獲得多少收益倒成了主要目的，甚至不乏少數人將其作為斂財致富手段。

　　在處理有償家教還沒有找到一條很好途徑的前提下，有關管理部門對有償家教應該加以規范和引導，制定一些約束性的基本原則。對于那些以贏利為目的，搭建草臺班子、不顧教學規律、騙取錢財的家教應該堅決取締；對于在正常的工作日內開展的有償家教，如果可能影響其正常教學工作，應該予以制止；對于利用各種方式暗示所教班級學生甚至強迫他們參加有償補課的教師，應該予以嚴厲批評和教育；對于教師在節假日不影響正常教學工作的情況下舉辦的有償家教，則可以認可。也就是說，對家教進行引導和規范，使有償家教步入健康、規范的發展軌道。